陈静瑜:“我为肺移植而生”(三)
来源: 呼吸界 2017-03-18

病人要改变肺移植的观念


最后,给大家介绍下受体。今天来了这么多的病友,我发了微博给病友,想让病友也了解肺移植。在国外肺移植是改善生活质量的手术,肺移植跟肾移植是一样的,病人不愿意做血透了,就去做肾移植;病人不愿意吸氧、让家人照顾,就去做肺移植了。另外,他做了肺移植以后,能够享受美好的生活,去爬山、坐飞机旅游、带家人玩,所以他做肺移植手术,跟中国的观念完全不一样,我们是濒死时为救命才来做肺移植。



目前,在受者当中做的最多是IPF,占了50%,在国外IPF占26%。现在认为IPF都是生存时间不长的病人。这是在国外做完肺移植的受者,当然中国也有。第一个受者就是IPF,有很多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病,COPD的肺移植病人目前还是少。前几天,我第一次到中日医院来动员病人做肺移植手术,以前我一直坚持一个原则,我让你知道肺移植能救你的命,但是我不动员你来做。让你想清楚了,你积极主动地来找我要求肺移植我才做,为什么?我害怕纠纷,我做了这么多肺移植手术,没有产生过纠纷,因为都是患者主动来找我的。


IPF假如是迅速进展的你很快就死掉了,从发现到死亡就经历3~5个月。还有一种是缓慢进展的,你要早做准备,不要等到迅速恶化了又等不到供肺了,所以最近到我们医院来的许多病人都没有等到供肺就去世了。所以把缓慢和进展的要区分开来,我们要总结这一部分的经验,什么样的病人需要保守治疗,让他稳定下去,什么样的病人要及时来评估做肺移植。



我第一个病人2004年做的到现在还活着,当时没有ECMO,只是常规体外循环,移植给他一个单肺。国外超过55岁,就做一个单肺,IPF效果很好,这是用一个供体的左、右肺给两位受者,一左一右,你看一个67岁,一个73岁老人,一个左肺给了他,一个右肺给了他,手术很成功。


艾森曼格综合征,我们介绍了很多肺动脉高压病人,有的是做了导管封堵以后再来找我做肺移植的。这个病人是在无锡做的,给他做的是一个介入封堵,封堵完了再做肺移植。非常微创,完成双肺移植,做完以后用ECMO过渡几天就好了。



这个病人已经生存十年了,这个孩子目前在厦门,现在有了两个孩子。这个孩子本来父母都是医生,到了晚期了来找我做肺移植。这么大的肺动脉高压,来找我做肺移植。做完以后早期灌注损伤,ECMO过渡了两天拔了就好了。这么大的心脏,慢慢就缩小、正常了,心脏超声检查两个月以后就正常了,现在术后生存九年,完成了他的大学梦,结婚了。


还有一个受者是尘肺病人,这是底层的老百姓,实际上尘肺做肺移植的效果很好,我做了很多的尘肺病人。这个病人也是开胸验肺的,做了肺移植也很好。我有几十个尘肺病人,建一个群把他拉进来,他也会鼓励尘肺病人做手术。2012年,我做了个尘肺肺移植网络直播,这个直播影响很大,当时有1.2亿人知道了尘肺的可怕,知道了器官捐献、脑死亡,知道了肺移植,知道了绿色通道。



这是一些特殊疾病的受者,比如说肝癌、肝移植以后双肺转移,我给这个病人做了双肺移植。肺移植牵扯到很多的学科,血液科专家不知道有没有在?双肺移植治疗骨髓移植后GVHD的两肺BOS,其实这样的病人都可以做肺移植,都是孩子,这个孩子就是,做完双肺移植以后很好,这是他的女朋友,也是一名护士,现在两人也结婚了,在长春。



我在微博上通过网络救助,爱心人士大概捐了七八十万,做了两台肺移植手术为没有经费的病人。这是我刻的章,拍卖以后给了一笔钱,直接打给病人了。


现在我要说的是受者观念问题,大家可以看我的微博和微信,我写了很多,哪怕有的时候截屏、截图,都是家属的短信。有的是我今天去给病人会诊了,准备第二天转到无锡,但病人当天晩上就去世了;有的是想通了要做肺移植,在来北京的路上就没了。今天来听的许多都是这样的病人家属,我做医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。这说明病人的观念要改变,医生的观念也要改变。这个是做肺移植的病人,我们给他用了ECMO坐飞机来做肺移植,这个病人没有做插管,我们用ECMO把他转运到手术间去移植。



还有很多气管切开的病人,我最近做的一个气管切开20个月,他整个呼吸肌都没有了,家属才考虑做肺移植。我们的肺移植技术比国外不差,因为我们都是受过胸外科培训的医师,早期我们都是做肺结核手术出来的,因为我们是肿瘤大国,早期胸外科培训,为很多的肺结核的病人做过手术,所以高难度的手术都做过,我们的手术技术应该是非常好。现在的肺移植手术都是通过微创切口在做。两个前胸切口完成一个双肺移植,国外都是用很大切口做的,但我们都是小切口做的。


像这个病人,以前都不能做,因为他就有结核又有尘肺,我们给他做了肺移植。我们给肺做了裁剪,因为这个胸腔太小了,这个病人也活下来了。这个小孩是20多岁做的,现在在我们医院附近住,他给所有来住院想做肺移植的介绍住房,给人家买一些药什么的,他做服务工作,这个孩子做的双肺移植,做完以后效果很好。



最近中日医院也收到这样一例病人,非常难做,也是对我们外科的一个挑战,又是心脏移位,胸腔不对称的,你做单肺移植没有用,一定要完成双肺才行。这个对我们有很大的挑战,我们先把左肺切了,切完以后把右侧胸腔打开纵隔复位移过去,不用体外循环。我们把左肺先移好,移完以后再移另外一侧肺。这是一门艺术,做的非常完美了,而且这个病人活下来,不需要体外循环做。


还有肺叶移植,最近在中日医院3月3日做的手术就是做的肺叶移植,今天我们去看她了,她已经很好了,她已经能下来走了,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。左面给了她一个叶,右面给了两个叶,完成了肺移植。


肺移植病人长期存活需要多方保障


长期存活主要是靠一个团队,这个团队要靠胸外科医生、呼吸科医生、ICU医生、病理科医生、医技检验医生、康复理疗师,甚至心理医生,很多国外做肺移植手术前先让心理医生去评估下,看病人适不适合做肺移植,都要做评估。


肺移植主要靠团队才能做下来,像我们团队一天做6台肺移植,外科医生累趴下了。接下来的事情就是ICU、呼吸科的医生来做。做完以后30天之内主要的死亡原因,PGD和感染,感染占了20%,PGD占了26%,这是早期死亡主要的原因,尤其是感染现在很厉害。你看供体本来就有轻度感染,我们要救人,再加上国内受者老弱病幼,体弱多病的。看这个很好的肺气肿做完肺移植以后,眼看很快就能出院了,霉菌来了感染了,病人最后还是死掉了。目前感染在肺移植手术中是主要的原因,PGD不是主要的,我们已经能很好把PGD控制住。



肺移植发展缓慢主要的原因,政策的原因、家属的原因、医保的原因,因为肺移植没有进入到医保。我们ICU的医生不是救活人就是好医生,ICU把脑死亡潜在捐献的器官维护好,使器官更多的获取,对ICU医生来讲也是一个挑战。另外,要加大培训,假如北京有这样的医联体合作了,我即使不在中日医院,北京的供体中日医院的医生就可以送到无锡来,无锡的供体就可以送到北京来,这样根据受者的选择就可以协调。所以我在国内培训了很多团队,长春的医生能够取得长春的供体送到无锡来,桂林的医生也能够把供体送到无锡来,这样我们可以合作。


交通的保障也是关键,说器官转运的问题,器官转运通道实际上现在也打通了。去年2016年5月6日器官转运绿色通道文件的下发,就是因为2015年的10月4日这条绿色通道的微博,现在点击量超过700万了,评论都超过几万了。现在国际上对我们也非常赞赏,另外这对我们中国做器官移植有里程碑的贡献。通过转运费用很低,假如商务机转运20万、30万,民航转运就是万把块钱。而且是无缝连接转运,非常方便。



展望


黄洁夫前副部长也说过,我们要增加更多的肺移植准入试点,全国有26家肺移植准入的医院,还有很多的医院没有做。我们要开放一批愿意做肺移植的医院,让器官捐献获取医院做得比较好的医院来做肺移植。这样肺移植才不会在目前状态下,都是远距离的转运,其实可以在当地就能获取就能移植了。

还有一个是肺移植的基础研究,在我们医院也可以做。肺灌注损伤修复EVLP,使不能用的肺也能够利用。


这是在无锡我们的患者,这么多的年轻人都接受了肺移植,肺移植因为有器官的捐献,现在也可以跟国际进行交流和分享。以前我们很难发文章,现在我们能发文章跟老外进行交流、开会。



在我们无锡每年有全国胸科的研讨会和肺移植研讨会,这个是去年的照片。


这个是我的微博和微信,谢谢大家,很高兴和大家分享!

  


主持人:非常感谢陈静瑜院长,我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报告,但是每次听了都很感动。我觉得有两个词体会,第一个是“坚持”,第二个是“爱心”。这个是我今天听了之后的体会,因为时间的关系,我们先把提问题的机会留给学员,剩下还有时间的话陈院长给媒体、记者、病友提问题的机会。现在先把前面十分钟的时间留给学员,大家抓住机会来给陈院长提问题。


问:请问肺移植患者两个月到六个月感染…

  

陈静瑜:肺移植主要霉菌多一点,我们气管镜术后常规做,监测气道的情况。如果是霉菌感染,肺移植早期都是从气道开始,从气道慢慢到肺内。

  

问:我上次跟吴波老师请教,淋巴细胞的计数问题,如何达到免费疫抑制?

  

陈静瑜:现在还没有明确,现在还是根据个体的免疫状况,但是我们不主张中国受者免疫抑制太强,太强的话确实容易感染。 

  

问:我想问一下为什么骨髓移植后GVHD肺BOS可以做肺移植?

  

陈静瑜:白血病骨髓移植了出现GVHD到晚期肺BOS,是特有的情况,因为它仅限于肺,其他器官不累及,所以可以肺移植。

  

问:想问肺移植和其他的脏器管移植相比,配型方面是不是更宽松一些,HLA要求严格吗?

  

陈静瑜:肺移植目前供受体血型相符或者相容就可以,目前我国受者少,刚刚说的供受者许多时侯基本是一对一的。肾移植的话,一个供体可能受者有几十个,它可以根据HLA配型,匹配越好越移植使用那个,但是肺移植全世界都没有这样做。

  

问:刚才提到IPF的病人做单肺和双肺移植,那种移植术后好?

  

陈静瑜:IPF病人单双肺移植的选择要根据病人的年龄、病情而定。有时很多病人手术前都跟我说,为什么不给我做双肺呀?双肺不更好吗?因为单肺简单,手术时间短,病人可以更好的康复,对60岁左右的老年病人单肺移植足够他长期存活,而且一个供体可以给两个受者用,完成左、右两个单肺移植

  

问:肺移植对患者的确有好处,但术后患者咳嗽反射差,如何保留这种咳嗽功能?

  

陈静瑜:做完之后咳嗽是主要的问题,术后气道纤毛运动差,痰难排出。术后咳嗽有一个训练的过程,这个主要靠训练,康复理疗,其实术前的训练我认为更重要。手术之前假如没有进行任何的咳嗽、排痰锻炼的话,手术完了再让他做训练很难,因为这个时候病人太弱了,所以术后关很难过。有的时候我跟团队讲,实际上肺移植的成功不在外科了,肺移植的成功目前更多靠术前和术后。

   

问:在单肺和双肺选择上各有利弊,如果选择怎么跟患者谈?

  

陈静瑜:单肺跟双肺根据病种来的,假如一个肺气肿病人,哪怕你70岁,你全身状况好我会给他做双肺,因为肺气肿病人做完单肺移植后会产生V/Q空气血流比失调的问题,血流全部到移植侧肺,但是气体到对侧病肺,产生这个问题,术后很难脱呼吸机。但做了双肺,这个问题就解决了。


也有一部分的情况,假如这个病人胸腔不对称,我给他一边做了肺移植,另一边做个肺减容也可以。但是纤维化的病人要根据年龄,根据功能的情况和手术承受的情况选择做单肺还是双肺。我现在跟受者家属谈话时,不会跟他谈一定做单肺或者一定做双肺,因为手术台上的情况很多,比如我原来想给你做个双肺的,但是这个病人出血太多,可能就给你做个单肺。IPF和结缔组织两类病做肺移植的话,IPF的效果好,结缔组织的效果没有IPF效果好。

  

问:我刚刚关注了您的数据,肺移植病人五年生存率大概在50%,这是总体的数据。关于分层个体化,因为很多病人都问到我,王大夫我现在的病情到了这个程度,我现在的状态到了五年生存期如何?我如何跟病人交流未来的情况?

  

陈静瑜: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,很多病人也问过我。我可以这样回答你,第一个根据病种;第二个根据年龄。假如你是一个肺气肿的病人,现在肺气肿一般来找我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病人,我经常给他做双肺,他的一年生成率在80%-90%,五年生存率在50-60%。如果是一个纤维化的病人,一年生成率在70%-80%,甚至有的仅有70%左右,因为都是老年病人。假如是一个青年人做的,五年生成率大概是在80%。因为除了早期去世的,能活下来的都超过五年了。 (完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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